第10章 莲花

中秋节，威远侯府里头也挂了灯笼和花灯。算不上多么的张灯结彩，但好歹也给素来冷清的侯府添了些热闹。

        一家人在饭厅里用过了晚饭，老侯爷亲自给崔陵盛了银耳羹。

        “等会儿晚上了去秦淮河边走走吧，中秋节，怪热闹的，你都好些年没瞧过那些热闹了吧？”

        “秦淮河边不过是人挤人罢了，这热闹有什么好瞧的！”崔陵一头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柳叶眉眉梢向上挑着，一脸英气，压根不像个女儿家。她拢了碗到自己面前来，一勺一勺舀着银耳羹。

        “听话！”老侯爷抖抖眉毛，凑到崔陵耳边压低了声，“你娘打你爹去世之后，都多少年没有出过府了？带你娘出去走走，天天窝在府里人都要闷坏了！”

        崔陵嘴里正含着蜜枣，听着老侯爷的话，她差点把枣核儿给卡在嗓子眼里。

        她把勺子贴着碗沿轻轻放了，悄悄抬眼打量她娘。

        近些年世子妃和老侯爷的关系融洽很多，一家子已经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和颜悦色的吃饭了。偶尔天气寒凉，两个人还会叮嘱对方几句注意身体。

        世子妃是个温婉美人，从小养在深闺里面的大家闺秀。她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但是自丈夫走后，就变成好像是一朵被连根拔起的花。还是娇艳的，盛开的，但是失了生机与灵气。

        崔陵站起来，大步走到世子妃旁边，揽了她的肩。

        老侯爷给世子妃也舀了一碗银耳羹。

        “娘，”崔陵把银耳羹从老侯爷手中接过来，捧到世子妃跟前，“等你喝完了银耳羹，我们就去秦淮河看花灯去！”

        世子妃约莫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她视线落在院里某处，脸上笑盈盈的，听了崔陵的话才猛然回过神来，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

        “娘都一把年纪了，还去看什么花灯！”世子妃转过脸来看着她，半嗔半就的。

        “娘瞎说些什么呢？”崔陵不由分说把世子妃从椅子上拽起来，拉着就往门外走，“走了，陪你女儿去看花灯去了！”

        老侯爷看着她们娘俩个的背影笑，笑到后来，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了桌上一盏昏黄的灯，还有那灯的灯影，脸上的笑又渐渐转成落寞。

        不过秦淮河可不会理解老侯爷的落寞。

        秦淮河的莺歌燕舞纸醉金迷，那是一年四季都不散场也不落幕的。

        崔陵把世子妃的手抓的牢牢的，身后跟着几个威远侯府的丫鬟小厮。

        “有我守着世子妃呢，你们不必跟着了，”崔陵在拥挤的人群中转身吩咐道，“人多，你等我我等你的，反而容易走掉。”

        她一半脸在暗处，一半脸在花灯潋滟的光华下面，薄唇微抿的样子比美人灯上描着的美人还要惊艳，又多出一份纸做的美人不会有的气度。

        她从腰包里摸出几吊子铜钱，散给原本该跟在身后随侍的丫鬟小厮，“你们自个儿去买点好吃好玩的去吧，看着点回府就行了。”

        丫鬟小厮们领了赏钱欢天喜地的去了，崔陵扶着世子妃去河畔看游船画舫。

        “阿陵！阿陵！你看那河上！”世子妃左手抓着崔陵，右手遥遥指向河面，崔陵看到世子妃如花的两靥终于又泛起健康的，有血气的红色。

        崔陵顺着世子妃的手往河面上看，之间两条画舫一前一后，中间用数条绸带栓起一朵大大的莲花，那莲花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的，巨大的一朵浮在水面上头，每一片花瓣都粉红娇艳，栩栩如生。

        周围的人都在叹，更妙的却是那花瓣居然徐徐张开了，众人这才发现那莲花中央还藏着一个人。

        乐声起的时候，那花心中央盛着的妙龄女子婉然跃起。

        满河花灯映照着她的绰约舞姿，就算要说是天女下凡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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