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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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万岁通天二年。夏日，洛阳总是阴雨连绵。身在宫城，也只能居于殿中，闲看御湖涨水，人也恹恹，连陛下心仪的夏船游宴也不曾开过。

        数月前，陛下起复狄仁杰为魏州刺史，抵御契丹作乱。消息传来，皇嗣长久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得些安慰。他让出帝位不要紧，若使大唐疆土有失，才让他日夜难眠，痛彻心扉。

        好在狄仁杰声名威震，不日便平定边患。陛下钦赐紫袍、龟带，将其改任为幽州都督。朝中自然猜测狄仁杰将再入朝堂，一时间似乎有些拨云见日的味道。

        我让青柔撑伞，正要往庄敬殿里去。只因闲来无事，趁着雨季，积攒下几坛初云半落的新鲜雨水，烹茶正好，就想与皇嗣一道消磨些时光。

        刚到园中华亭之处，却听到一阵苍劲的笛声。除了李成器，还会有谁？

        许久不曾听到了。我不由地驻足，想要听一听他如今的心境。可刚刚挑拨起一段高昂的音韵，竟接连一阵倾盆大雨。我本能地躲到伞下，吩咐青柔快些走。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这雨瓢泼而降，躲是躲不了的，不如进来稍待吧。”

        才不过片刻，我的衣襟已然淋湿，再走几步必然湿透。只好回身跨进华亭前面搭设的雨棚。只见李成器独自伫立，手中擎着一笛。他吩咐青柔道：“去给孺人取了干净的衣裳再来。刚才淋了雨，也备些姜茶驱驱寒气。”

        青柔躬身应声，离亭而去。霎那间亭中安静了下来，连我襦裙上坠下的水珠都能听到声响。他离我还有几步远，递给我一条巾帕，道：“若不是这暴雨如注，你便一步也不靠近么？”

        我微微欠身，低头道：“大郡王误会了。不过是还有些事，想要赶着去办。妾身被大郡王的笛声吸引住不假，欣赏一番也就够了，不敢太过叨扰。”

        他无奈苦笑，“这么多年了，你除了毕恭毕敬，就是遥遥相隔。就算不再有别的念想，难道连故友相逢也不能算？何苦做出这冷冷的姿态？你明知道我……”

        “大郡王，妾身知道这些年你与郡王妃夫妻和睦，又有美妾侍奉在旁，想来心意已暖，再不要妾身做些什么了……”

        我止住了他，不愿听到他想要说出的话。我并非没有听过，他与郡王妃不过是表面功夫，恩宠会给，却没什么情分。他接连纳妾，流连酒宴歌舞之时也只让她们相陪。可我早已决定，想狠一狠心，无论他也如皇嗣一般故作此态，还是真的至今仍不能释怀，宣徽殿中的这份情都与我无关……

        他显然有些难过，却不再说到他自己，反而细细盯着我看，半天才道：“靖汐，你与父王待久了，可知自己也生出和他一样的毛病？事事隐忍，逆来顺受，最后觉得应然如此，连自己的真心也不敢面对？”

        “我……”我好似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扼住了喉咙，又看他的神情淡然，既觉得被他戳中了心肺，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大可不必，便只好说道：“你大概也是一样。只是我竟不知，这些年，你似乎比从前更了解我。但我始终希望你能幸福，不要辜负自己。”

        “既然如此，在此一坐又何妨？你算算，自上回相见，至今过了几年？你可见过我再去找你倾诉什么？或者浪荡肆意，当真对不住谁的感情？木已成舟，我叹息何用？难过何用？既然已有妻妾，我自会以礼相待。可若非要求那不可强求的东西，她们自然也只能受苦，不必抱怨……再说，我早已看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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