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又不说

他甚至舍不得杀死一只狐狸！

        即便在前世灾荒，人人自危的境况下，聂重仍能留一只在荒野捡回来的狐狸在身边，分出仅剩的一点粮食救回它，再放走它。

        还是说真的，时间能叫一个人面目全非。他不在人间的这段日子，聂重究竟遭遇了什么。

        什么蛊，非得让他每百年就要再做一次，又是什么人，即便不择手段，也一定非杀不可。

        秦言头皮发麻，脑海中原本总算清晰了些的轮廓在此刻又重新朦胧淡去，叫他看也看不清了。

        而千百年来，在没有秦言的人间里，聂重怎么走过来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幽冥地界，苦海上泛着迷离烟雾，聂重立身于河上已有了近两个时辰。

        他犹在忆那人音容，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叹气声。脸色在一瞬间恢复平常，聂重略略侧头，拿余光打量幻化成人的忘川之碑。忘川缓缓走到他面前，悠悠道“想有什么用，你不告诉他，他如何能知道。”

        聂重目光淡淡，轻言“告诉他，他未免不会比现在难过。”

        忘川赤着脚，就地坐在了沙石之上“那你是想永远瞒他下去？既是这样，你回来做什么，搞得自己像个苦行僧一样。”

        聂重垂着眼，似在回忆什么“虽不能言明，但我想见他，哪怕听听他的声音。”

        忘川摇摇头“你倒是深情，只可惜人家并不待见，你说你怕他难过，就这样欺着瞒着，反倒使两个人都难过。再者，他怎么想是他的事，生不生气，难不难受，你都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结果？”

        聂重嘴唇微微勾起，一半苦涩一半释然“他的性子我何尝不清楚，要是真知道我杀人为的是什么，恐怕余下的所有时间，都会苦涩难捱了。”

        忘川听得不满，他嘶了一声，脑袋直摇“你啊你，以往见你刀刃之上取人性命时不曾有过一瞬间的犹疑，偏偏在这样的小事上，踌躇了一次又一次，好叫人看不起。”

        听他这么说，聂重目光幽幽地盯住他道“说起别人滔滔不绝，你呢，等的那位小姑娘今天可过了奈何桥？”

        忘川听着，神色一凛，他瘪了一下嘴“我好心相劝，你却又来揶揄。一个傻子，有什么好等的。罢了罢了，你这样，我可不干。”他说罢，站起来回去，化作一尊石碑，静静立于忘川河旁。

        聂重见此，似笑非笑，目光却去到更远的地方。

        挫情藤，假若真如昔白当日所说，要解此毒须得挚爱之人的骨灰，那聂重兴许就不得救了。

        且不说秦言并不知道聂重挚爱为谁，再者年岁久远，聂重飞升之前在人间的相识恐怕早归于世间尘土，哪里还能寻得到人家的尸骨。

        秦言心头郁结，相比于此时此刻的为难困苦，秦言倒宁愿当初聂重没有救他，他使这么个法子，也没问秦言愿意不愿意。这世上最难堪的境地恐怕就是为一个怨憎的人相救，说感谢，委屈为难了自己，说甩袖而去，又显得自己是个狭隘无情的小人。

        只这一次，秦言在心头暗暗起誓，等把聂重的毒解了，必然桥归桥路归路，倘若此人继续招惹，索性闭门不见，百来年都不打什么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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