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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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发热，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姚言把这十几天来发生的事尽量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当然，事实情节偏少，个人想法感受偏多。
“……我感觉自己最近经常会想一些有的没的，很浪费时间的东西。”姚言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知道西西弗斯的故事么？他一直把巨石推上山去，等它滚下来，就再次推上去。永无止境地重复着这无意义的动作，所以我经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觉得人活着不就是体验个脑内的激素变化？我好像喜怒哀乐，都体会过了，挨饿和吃饱喝足的感觉也都有了，除了未经人事别的好像都体验个差不多了……好像，有时候没什么很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
听到“未经人事”四个字卫智没憋住微微挑了挑嘴角，等姚言愁眉苦脸说完后他已经恢复了神色如常，平静道：“……你这样很正常，心情无比low的时候觉得人生无望活着没意思，但是有了盼头之后想到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就又会祈求请让我好好活下去！人在感到狂喜和高潮时希望留住那一刻，贪恋重复带来的秩序感和稳定，又厌倦害怕着日复一日的重复，这就是人的本性。”
“同样是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同样是大脑内的激素变化，程度是不一样的。你可能会觉得现在你该体验的都差不多了，偶尔会有这样的‘不值得’的感觉，但是那个感觉过去之后你还是会生活下去的。其实人就是这样，通过一系列反思论证最终说服自己，在经历一番刺激的精神冒险后，再次肯定生活的意义，并且能以更清醒的态度幸福的生活……人生本来就是在致郁、治愈中循环、继续。”
姚言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有时候很羡慕那些好像很没心没肺，什么也不在乎，就单纯傻乐着活着的那种人……他们好像没兴趣做我做的那些抽象思考，也没兴趣非要给事情赋予个意义，就好像我感知到的痛苦和情绪要比他们多得多，搞得我像是莫名其妙给自己没事找事的人。我就会比较，那种什么也不想，同样也能看似快乐地活着的态度，和我这种想太多的态度，有什么不同？我这些想法有意义吗？还是，只是我自己无病呻吟？”
夜晚太过静谧，两个人的低语显得无比暧昧。
卫智喝了口水，濡湿的嘴唇是淡淡的肉粉色，好巧不巧这时不知是谁的网不好画面突然卡住，卫智的双唇濡湿微微张开，似引诱又似挑逗——姚言目瞪口呆，犯傻似的盯得出神，然而很快画面动了起来——那两片薄唇微启，从中吐出的字句似有动人心弦的力量：“当人类的思维之舟从其停泊处被砍断缆绳而颠簸在怀疑和不确定的艰难之海时，他们会感到痛苦和困惑，只有当思维之船重新进入一种新的信仰体系和实践的体系中后，才能抹平这种痛苦，消除这种困惑。听说过‘人生三重境界’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你可以不做深入的思考和认识，那样你就只能看到生活的表象。也就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管是乐观还是悲观，都只能停留在一种简单的态度上，是很难面对复杂的人生决策的。但是当你对生活进行解构，条分理析去看东西的时候，往往会陷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迷惑。这时候就会出现你说的怀疑和质疑，怀疑人生是不是有意义的，质疑自己正在做的一切是不是徒劳的。”
姚言盯着卫智的嘴唇，舔了舔自己的下唇，一边不忘在大脑疯狂体会听到的话，猛地一激灵。
卫智笑了笑，接着道：“但如果你能在思考的过程中找到一条很好地组织自己思想的路径，将生活重构起来，就能建立一个复杂庞大甚至包罗万象的系统，你能处理的问题也会多很多，但思想，却能始终保持一种回到生活本身，物自身的状态。也就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姚言往后靠了靠用手撑着脸：“……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思考的过程很痛苦甚至让我一度怀疑人生，但是如果能跳脱出来，以一个更好的路径去看待，尽管过程痛苦，我最终却能得到升华？”
“对呀。思考本身是会产生不适应感和陌生感的。但是你还在思考，证明你的血还是烫的，你的大脑还没有投降。我觉得你也不是那种会因为痛苦就放弃思考的人。不过就算有那种觉得一切都没意义的想法也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卫智顿了顿，继而笃定又温和地保证：“不让你陷入自我纠结的怪圈。”
姚言脸一红，战术后仰内心土拨鼠尖叫：“你怎么一脸平淡地说出这么让人心动的话！”他活动了一下肩颈，正色道：“嗯嗯……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我爸妈的问题！他们搞得我很焦虑，我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他们还让我抓狂……”
卫智仿佛看出了屏幕对面的那个人企图撒娇耍赖闹脾气萌混过关，适时打断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你至少一定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否则怎么期待别人对你有信心呢？”
正在扭捏的姚言眉心一跳，屏住呼吸。
“先别急着归因给你爸妈，向内看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你看看你，最开始别扭得不行，然后把方向找对了，但是你是不是想着方向对了，自己这道坎儿过了，就万事大吉了？结果你没想到父母那关并不好过，你就急了。事实上你很清楚把方向找对也不意味着就从此一帆风顺了，在后续实践的过程中还会遇到各种阻力、弯路，都要一一克服的。‘事物发展的总方向和总趋势是前进的，但发展道路是曲折的，在前进中有曲折，在曲折中前进，总体是螺旋上升的’——你这会儿正蜿蜒着呢，怎么会那么平顺。”卫智的语气似是批评，又似是哄人。
奇异的是，姚言并没有因为被反驳而恼怒，而是出奇的平静。
真奇怪，好像每次卫智说的话，虽是忠言却并不逆耳。
姚言脑子里翻腾起自己曾经的意气风发——
初中时上政治课调皮性子野，小姚言左右逢源地和周围的三个同学聊得热火朝天被老师逮到，女老师尽量维持着优雅的仪态命令姚言和他的同伙下去把十个单元的知识点全部抄一遍，小姚言心高气傲，不屑于做这种低级的作业，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但是碍于面子硬着头皮装作毫不在乎，背地里发狠苦读，三天之后来到政治老师办公室把书往老师面前一摊，非常熟练地先给老师鞠了个躬诚恳道歉表示自己再也不上课说闲话了，然后告诉老师因为不想做无用功而且明白老师的目的不在罚抄而在知识点的掌握，所以自己把十个单元的知识点全部背熟了，请老师随便提问，那位女老师满腹狐疑又惊讶，提了几个问题后发现果真如此，心里当下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男孩产生了几分好气好笑又期待的感情，而小姚言在紧接着的月考中政治就一跃成为年级第一，当时那三个小同伙老老实实抄了一遍，还觉得姚言的行为不可思议，当时姚言满不在乎地说出了“宁可肆意妄为活十天，也不违逆本心地活十年！我就要走自己的路！”这句话。
小学六年级时有一个才艺表演大赛，姚言那会儿正痴迷单向乐队，兴致盎然叫上同班男生组了个五人团唱小美丽，几个人都是被他临时哄骗来的，很少有小孩儿像他那么胆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同组比赛的是一群初二的学生，且是训练有素的少年乐队，相比之下姚言他们那个小学生团简直像个来凑数的笑话。但姚言还是兴冲冲地带着伙伴们排练，并告诉他们“上台就是high！别管那么多！”那天是阴天飘着雨丝，几个小学生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学着mv里的样子蹦蹦跳跳双手高举带节奏，虽然意料之中的落选了——毕竟才艺选拔不是自嗨就完了，需要专业水准的呈现，草根小学生男团事后还是在姚言的吆喝下去肯德基聚了个餐。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势汹汹，店员看了忍俊不禁。
其中被孩子们包围着的坐在中间看上去很有主见的漂亮小男孩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大大方方地说：“……这叫知其不可而为之！我知道会失败，但是还是奋力一搏，说明我是真的热爱而不是为了那个结果！难道仅仅因为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就把过程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一笔勾销了吗？我们应该活得像演电影，又不是ppt！哈哈哈哈哈……”剩下的小孩子跟着哈哈哈哈，很快烦恼便抛到九霄云外。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因为害怕失败而踌躇不前或索性放弃”，也没有“害怕丢脸就什么也不做”，有的只是，我想，我就做，不计后果地做。
而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想面对失败，抗挫折能力也差了不少。
好像越长大，越觉得自己和小孩子之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无法具体描述。但却真实存在。
怎么越活越畏首畏尾了呢？姚言苦笑一下。
和卫智互道晚安后，姚言闭目沉思了一会儿。
“没有乘风破浪的勇气而随波逐流的代价就是，你会受制于风浪。大环境牵着你走，你就得走，是被引着走，而不是你自己带着自己走。”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这句话。
不再多语。
他选择默默行动，等待着自己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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