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却圆(二)_娇养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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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却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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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移中天,  玉楼风迁,一更天色里,席泠适才沾露归家。一径到望露院中,  见上头廊灯婆娑,只西厢里亮着灯,  并无一点声息。

        踅入屋内,  一反常态,箫娘只当没瞧见他,坐在榻上盘着腿儿坐她的活计,对着炕桌一盏昏昏的灯,连眉眼也不抬。席泠顺道由正墙底下的香案上拿一盏灯过来,  一并点上,“这么暗,  眼睛如何看得清,仔细扎了手。”

        “我扎了我的手,  与你什么相干?”

        席泠正在屏风后头的换衣裳,闻听这冷的嗓音,台屏上头望过来,  “谁惹得你不高兴?”

        箫娘乜他一眼,  把针线乱着收在篮子里,  一鼓作气地将篮子搁到一边,  “没有!你哪只眼见我不高兴?”

        席泠看这态度,想了想,便不过问了,  换了件黑缎圆领袍踅出来,  一径到那头书案上坐着。不一时箫娘就听见研墨的声音,  歪着脑袋一瞧,  人家已像没事人一般提笔作文章了!

        她就不信席泠连她生气也没听出来!于是又歪回去,重将针线篮子端在炕桌上忙活,也不问他吃饭没有。她这里暗堵了半日气,再从花雕的罩屏里看,席泠已写满了两页纸。愈发怄得她不行,十分用力地把个针线篮子翻得窸窣作响。

        篮子里的线团与碎布头始终是软绵绵的动静,响得不彻底、不惊心!她一股脑跪起身,“砰”地推开槛窗!凉风灌进来,透着一丝寒意,将窗扉刮了几个来回的“咯吱”声。

        席泠仍旧俯首在案,看也没看她一眼。终归是箫娘捺不住了,捉裙走过来,在书案前挂着脸,“你怎的不问我?”

        “问你什么?”席泠检阅着写下的文章,还是不抬眼,嗓子轻飘飘的,不经意的态度。

        怄得箫娘跺了跺脚,“问我为什么不高兴呀!”

        “你不是说没有不高兴么?”

        箫娘险些跳起来,一把夺了他手上的纸张,拍在案上,“我就是不高兴了!”

        席泠把那页纸规整地摞在一边,向椅背上翛然倚着,“那你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这态度,倒成了箫娘无理取闹。要叫她憋在心里,她可是憋不住,可叫她说,她又不想轻易给他个痛快!于是就睨着眼,与他对峙着。

        烛光在她下巴上打着细细的哆嗦,好似她抖着下巴在哭。席泠叹了口气,朝她招手,“过来。”

        比及箫娘一溜烟坐在他怀里,才暗骂自己是个软骨头!可为时已晚了,她偎已偎在人胸怀里,再要骨头硬起来,只怕也难。

        席泠把腿颠一颠,歪着眼嘲弄地笑,“讲吧,再不讲,我可真就不问了。”

        箫娘嗔怨一眼,凄凄楚楚地低下去,“你中秋那夜在虞家的船上,到底同那虞露浓做了些什么?”

        “我早讲过了,就是说了几句话。”席泠想一想,箫娘倒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便把额心微蹙,“怎的又想起来问这个?”

        “你还有脸问我?”箫娘端起腰,一下涨了气焰,“你外头去听听,如今你与虞露浓的闲话,传得满世界都晓得了!说什么你们中秋私会,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在一个船上,遣散了下人丫头,阖了窗在舱里做见不得人的事!你上回讲就是同她说几句话,我倒奇了,说话就说话,孤男寡女关窗户做什么?只怕不是说话那样简单!”

        席泠头一回听见这些风,不免郑重了两分,“谁传的这些话?”

        “我还发蒙呢!午晌我想着去给绿蟾递咱们喜宴的贴,走到她屋里,她跟前那丫头拉着我反问我这些话。我这些日在家一向忙咱们办喜的事情,哪里得空外头去走?我问她,她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只我蒙在鼓里!说是秦家娘儿们几个中秋那天,也包船夜游,偏巧就在船上瞧见你与虞露浓,什么她们都瞧在眼里了!”

        席泠这才有些后知后觉,正思想,箫娘将他手臂晃一晃,“到底如何?你们究竟在那船上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连坐也未坐。难道你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却不信我?”席泠渐渐蜷起手指,回想虞露浓那副凄婉仪态,把那夜的话一气说给箫娘听。尾后琢磨,“恐怕她就是故意叫人瞧见传播出去的。”

        箫娘循着他的话骨碌碌转眼,细想露浓如此珍重的个小姐,素日举止言谈皆是大家之风,忽然大张旗鼓地请男人往船上相会,只怕确是安着心要传些闲话出来!

        她暗暗咬紧牙根,“大约是他祖父祖母见咱们了落户成亲,就丢了手。她却不想丢手,使出这个法子,既辖制了你,也能迫使她祖父祖母只得揪着你不放。”

        席泠偏下一眼,“你如何知道?”

        “我是女人我会猜不出来?倘或不然,未必她个千金小姐,冒着个清白尽毁的险,就为与你说这几句没要紧的话?什么了不得的话不能烂在肚子里?”

        说着,箫娘翻了个眼皮,心恨他兀突突着了人的道,“如今好了,满世界背后里骂她淫妇,你也逃不了!少不得就骂你是个色迷心窍的奸夫,诱拐人家清清白白的千金之躯!你就等着虞家找到你头上吧!保不齐就要告你个诱奸小姐的罪名!”

        她只顾往席泠膝上起来,咬牙切齿睨他。席泠半晌无话,稀里糊涂地身陷这么个浑身长嘴也说不清的泥沼,他也似一团乱麻。

        思虑一会,他方不耐烦道:“先不理会,该如何如何,等虞家寻上再应对。这会,总不能叫我先跑到虞家去解说一通,况且我衙门里近日有些忙。”

        怪了,箫娘就很喜欢他轻慢的态度,似乎除了她与他手上的公务,一切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起码她是至关紧要的,别的人都不大要紧。

        她这才愿意过问:“你回来这样暗,外头吃过饭没有呀?”

        “你这会才想起来问我?”席泠苍白的脸上一点疲态,有些无奈地磨着牙,“没吃,饿也快饿死了,还不打发我吃饭?”

        箫娘噗嗤乐了,丢下一句,“我不高兴,你就别想有饭吃!”旋即怕他逮着,一溜烟就要跑。

        不想席泠手快,将她掣回膝上,一只手卷进她裙里,俯低了脸,悬在她嘴上笑,“饿坏了我,于你有什么好处?我倒想起虞露浓一句话来,她嘱咐我,在家少操劳些。你这没良心,我是为谁操劳的?你竟还要饿着我。”

        箫娘横在他膝上,只怕掉下去,紧挂着他的脖子,裙里窸窸窣窣的,什么在爬,爬得人心慌,却无力地只能任其宰割,又好似在等他挽救一场旱灾。

        片刻就把她骨头爬软了,迎面哀怨地剜他一眼,“是为我操劳的么?你摸摸良心,你这阵子只顾忙起公务来,几时为的我?”

        席泠心下检算,是忙了好些时日顾不上,他兜着她的腰,雾笼的笑眼里浮起一丝霪色,“怪道了,泛潮似的。”但一转眼,他收回手,把她托正,案上拿了张绢子搽着手,“也总得先让我吃口饭吧,我饿得有些没力气。瞧,你一早晓得打发我吃饭,这会也不必等了。”

        恨红了箫娘的脸,一径起来要出去。他又在身后喊,歪在椅背上佻达地笑,“你不换件裙子裤子再出去么?”

        “呸!”

        箫娘挖着脑袋啐他一口,慌忙跑了。也不知为什么发急,席泠猜着,到底是怕饿着他,还是怕“饿”着她自己。总之听见廊外头“哎唷”一声,像是慌得她磕绊了哪里。

        他纵容地笑了下,起身推开窗,望着她打着灯笼往林间下去。直到灯笼了没了影,他也敛尽了笑,盯着那片黑暗的密林,露出苍凉的疲惫。

        往后几日,席泠仍忙着筑堤修堰那桩要紧事,先把那七万银子交到工科供他们使用。可工科的主事见这么大笔开销,扎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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