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_白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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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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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恨或者厌恶,她只是惘惘的语气轻巧的道:“对啊。”

    宝膺一时间脑子空白。

    他知道这王朝沤糟,他知道这宫墙腐朽,他知道梁姓藏污纳垢。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这梁氏王朝华袍金线上的鸟粪、是这无数罪孽的恶果!

    宝膺总觉得这些真相应该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电闪雷鸣的时刻,才会被她和盘托出,却没想到外头晨光明媚,皇极殿这般宝象尊华,她像是黄莺一样蜷缩在龙椅上,微笑着说出口。

    宝膺几欲作呕。

    他无法踩在这几代皇帝办过婚礼、举行过大典的宫殿内,无法仰头看藻井上巨龙的双眼!

    天子天子,若老天有眼,就瞧着自己的孩子猪狗不如的在这巍峨宫室里乱|伦奸|淫?!

    不是说公主与梁栩的生母珍妃,与宣陇皇帝是跨越身份的真心相爱吗?不是说宣陇皇帝后宫单薄、追求真情吗……?

    这其中有多少是谎言,是掩盖,是这宫中禽兽的最后遮羞布!

    宝膺仓皇退到了皇极殿高高的门槛边,面色惨白,胃里翻滚上涌。他不敢细想更多,不敢细想她生下他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

    宝膺哆嗦着声音,只觉得眼前都要瞧不见了:“你若早告诉我几年,我也好了断了自我,这出身活在人世间,不过是梁家多了个腌臜玩意儿……!”

    公主远远看着他,她面上露出了极天真和茫然的神情,她似乎不理解宝膺为何要做出这般自我厌弃的神情来。

    她道:“我娘也说我,应该上吊去,活在人世间也是腌臜生了个腌臜。我不明白。”

    公主如同十三四岁的孩子似的,晨光斜入,照清她眼角的细纹,她却只稚拙又用力道:“我不明白。他爹生妈养,读了几十年太学,甚至还诵经读典,却还做得出这种事,硬说自己没有错。无人敢骂他。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敢死,不想死,不愿意跟他拼命,就变成了宫里最下|贱的人。”

    她从龙椅上站起来了,两袖张开,袖上绣着欲飞的蝴蝶:“我娘疼我十几年,转眼间我就被她拽着头发在长春宫地上拖,后来狗东西威胁她,她怕失了宠,便在翻她牌子的时候,把我往那头送。栩哥儿出生,我更不是东西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望着用我能让栩哥儿当上太子。”

    她话说的都很笼统,宝膺震惊的只觉得手脚发麻。

    公主又道:“我逃不了,也无所谓,就好赖过着呗。栩哥儿我也不算讨厌,小时候就栩哥儿不把我当脏物,知道疼姐姐。但这皇位上的狗东西睡那么多老少娘们,从比我娘老的到比我还小的,都似乎理所应当。而我出去玩几回,他便嫉妒成疯了。”

    她缓缓走下髹金的七步台阶,像是功成名就的大人物说起年少时吃的苦,口吻依旧是童真且不在乎的。

    宝膺明显感觉到,她根本没把他当儿子,没有哪个母亲会对孩子讲自己少女时期被奸|淫。她或许是觉得宝膺能理解,或许是根本不在乎宝膺的态度,只想在皇位前找个听众。

    “你知道卞宏一脸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儿吗?”

    公主转脸问他,不等宝膺回答,公主便自顾自笑道:“他不过是我当时一起玩的诸多男子中的一个,他自己也是女人堆里混着玩的,我们都不觉得彼此是什么好人。可只有他冲撞了皇帝,只有他敢开口说皇帝错了。少年人才有那样的心气儿啊。”

    所有人都怕宣陇皇帝的雷霆手段怕的要死,只有少年时的卞宏一,在撞见皇帝私下对熹庆公主纠缠骚扰时,走了出来。

    公主当时心道:这个愚蠢的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拯救她的英雄吗?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其实卞宏一年纪小,宣陇皇帝但凡要脸,应该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就算了。然而皇帝作为中年男人,自认为是公主的男人、主人与父亲,早听说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卞宏一,是公主最喜欢的情人之一。怒火与嫉妒之下展露了他最暴虐的一面,他命人抓住将独自进宫参宴的卞宏一,将他侧脸按在滚烫的铁板上。

    熹庆公主惊吓待在原地,只瞧见卞宏一咬紧牙关憋住惨叫,他被迫转过去的脸望着公主,眼窝里蓄起两汪咸泪。

    公主觉得卞宏一可以恨她,是她给他带来的这厄运,是她在那时候没有苦苦哀求宣陇皇帝放过他。但卞宏一那时候眼泪掉在铁板上,似乎不是恨,而是挣扎不过,被皇权摁住高傲的头时,他理解了她的处境,她的畸形,她因过早的扭曲生活而永远长不大的心。

    天底下人都会骂公主是破鞋,是勾引父亲的女孩,是骚|货贱|货下流玩意,只有卞宏一不会。

    公主并不觉得他们是相爱的,只是卞宏一对皇帝的顶撞,像是撞开了她天花板的一条裂缝。她多了一丝勇气。

    后来她取悦皇帝来获取财政商贸的权力;她威胁皇帝要公开一切的秘密;珍妃半疯自|杀后,她命人假扮恶鬼去告知皇帝说造了孽还不放手就会王朝倾覆。

    只是没人知道她母亲珍妃上吊前,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哭着说:对不起孩子,我保护不了你,也没胆子保护你,我过不下去了,你要是也过不下去就来下头陪娘,娘还给你做酒酿丸子。

    可公主没觉得自己过不下去。

    她设计暂时脱身,她发现怀孕,她决议嫁人,她选了一个皇帝不放在眼里的窝囊驸马。

    而后新婚之夜,她提裙夜奔,找到了出家为僧的卞宏一,她撕掉自己的衣裙与面上丑陋疤痕的卞宏一彻夜的哭泣、交|媾。

    她的少女时代,就像是那夜骤风急雨中乱舞的竹叶,像是她红裙闯入僧庙时湿透的宽袖挥舞时甩出的雨滴。

    她觉得自己不爱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她又觉得他是紫禁城上空一闪而过的霹雳,将蠕动的丑陋照亮一瞬。

    她掐着他的脖子,说,叫我的名字,衔松。

    她说,我是下|贱的公主,是衔雪的寒松。

    只此一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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