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_党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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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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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一件土灰色军装,腿扎绷带,腰里挎一把驳壳枪。当初去天津之前,留在队伍里的衣服毛毯都被大家分掉了,就连刘志远都以为他会赶不上队伍。除身上这套装备,他仅剩了一套衬衣衬裤,披在肩上的这件暗绿色雨衣,是刘志远送他的,是以前暴动时缴获的日本人的战利品。除此之外,再无长物。那匹别人赠送的栗色战马也算他的物品,但它那么瘦,应该是一匹老马了。牵马少年是应了刘志远的吩咐,做了他的警卫员。此刻,马牵在少年手中,静静站在他的身后。马天目跳下石崖,朝山下的队伍里汇集。他看一眼走在身边的少年,忽然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

  你有枪了?他问。

  少年欣喜地掂了掂手里的步枪,说,嗯。是刘司令员送我的,说要保护你的安全。

  你打过枪?

  没打过。但我很快会学会的。

  那把大刀还留着啊?

  舍不得丢。少年有些羞涩。其实这是我家里的一把铡刀,让铁匠改制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铁蛋,姓李,他们都叫我小李。

  哦,小李……他**一声。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马政委,你怎么不骑马呢?

  他发出一声苦笑。昨天半日的颠簸已散了他的骨架,他宁愿走,此刻也不愿骑马。他说,如果你累,就把枪和行李都放在马背上吧。

  马是让你来骑的。况且我不累。你身上的那把驳壳枪如果嫌重,我可以帮你拿一下。

  他摆手制止了他。全然不顾少年对“枪”的兴趣,晃悠悠在前面走。有人不时赶到他们前面。又有人不时停下来,和他打着招呼。

  山区的气候有些莫测。时令虽已至十月,但走到中午时分,还是有些酷热难耐。部队在走出遵化山界时,遭到小股敌人袭击。枪声从身后响起,虽不密集,却在空寂山谷间发出异样回声。很多人蹲在一条溪边饮水,听到枪声,不禁慌乱起来。刘志远派人,赶到队伍后面去查问情况,回来时禀报说,敌人埋伏在一座山头,人数应该不多,要不要派人去消灭他们?马天目问道:被截在后面的部队人数还有多少?有人禀报说,应该不多。所幸伤亡也不算严重,只有几个人负伤。他阻止了刘志远的冲动,而是劝他下命令说,应该让队伍加快行军速度。那赶不过来的弟兄怎么办?刘志远这样问。他无从回答。却清楚地意识道:枪声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这样一支在狭长地带缓慢行军的队伍,无异于一只笨重爬虫,从后面追上来的,以及在前面堵截躲在暗处的敌人,谁都会抽冷子咬上你一口,将这支庞大队伍撕咬得七零八落。那些被阻截下来的士兵,犹如爬虫的手臂和腿脚,手臂腿脚断了也要跑啊!如果顾忌太多,整支队伍只会面临被蚕食的危险。

  一切都如马天目所预料的那样。随着行军的逐渐深入,沿路所受的袭击几乎令人无暇顾及。他不敢想象在潮河,以及平绥铁路这些重要的关隘,敌人若设下埋伏,这支笨重队伍将会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第二天的行程还算平静,只不过很多人脚底都打了血泡。翻越蓟县狗背岭长城时,零星枪声再度响起,陡峭山路几乎让平原上过来的士兵们难以应对,更何况还有这围追堵截的敌人。有人失足从山崖下跌落,莫名丢了性命。那匹栗色战马也受到惊吓,险些冲下悬崖。所幸的是马天目当时并未骑在马上,他正拽着马尾巴向山上攀爬,眼睁睁看着鞍鞯掉落马背,垂直向山崖下滚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自冀东山地通往兴隆县界的那一路上,部队不得不改在夜晚行军。黑漆漆山路上,依稀可见枪刺青白的反光。杂沓脚步声常常将栖在树顶的鸟雀惊飞起来,于孤寂山林间发出凄绝的啼叫。此时的夜行者们饥肠辘辘,有时便会忘记白天所经历的恐惧,为一口吃食也不惜丢了性命。却只能行至午夜,方能接到进村休息的命令。在冀东所属的那一带山区里,山民们说话的口音还保持着与平原的近似,有时还会认出一个远房亲戚来。一整个村子的烟囱总会在夜半冒起炊烟,招待这些行路者们填饱肚子。再找避风的地方囫囵睡上一觉。只是睡得正酣,便会被粗暴地喊醒。队伍要在天将亮前离开村子,躲进山林隐蔽。

  这样一路下来,虽安全了许多,但行军速度却变得异常缓慢。上万人的队伍已被切割得零零散散,有时几天也联络不上。传令兵冒着危险,在陌生山地间来回穿梭。有时他们身边会出现几张陌生面孔,那是与前方失散的士兵,或是从后方单独突围出来的士兵。他们衣衫褴褛,惊惶的眼神像遭到追杀的麋鹿。更多坏消息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无不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抗联三路副司令陈宇寰阵亡,他率领的三个总队瓦解溃散;洪麟阁率领的抗联队伍在马伸桥北遭到敌人截击,副司令员洪麟阁身中数弹,余部由李楚离、杨效昭带队继续西撤,但大部分士兵或突围时遭到剿杀,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于回家的路途中被俘虏;昌黎支队在西撤途中,行至遵化宫里村一带宿营,日伪军步骑兵将村子包围,一个营的人全部殉难……这算是打仗吗?就像挨宰的兔子。我的那些弟兄们死得好惨!这些人说到最后,往往会痛哭失声。怎么办?现在有家回不去,往前走又不知道会不会白白送死!他们睁着通红的眼睛,将痉挛的手抱在怀里,发出这样的诘问。被问话者往往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徒劳地安慰他们几句。

  行至兴隆山地,敌人伏击的次数虽有减弱,部队却陷入另一种困境。每当进入一个山村,但见满村空寂,牲畜皆都不见。石砌的墙壁上生着衰败茅草,每当打开一户人家的门扉,见院落里布满尘埃,印着人和鼠类的脚印。有家在附近的士兵说,兴隆归热河省管辖,热河是满洲国的属地,日本人清剿甚严。有些老乡,为了躲避日本人的骚扰,早就逃到临县的山区里去了。或投奔亲戚,或像野人一样在山林中生活。但看村外梯形田地,又没有半点荒芜的样子。士兵说,那些老乡肯定经常回来。山区的人,惜命一样怜惜着田地,春天悄悄播下种子,中间再偷偷回来,呵护庄稼;舍不得自己的家,有时夜里也会跑回来,将那破烂房舍打理一番。如今秋收已过,打下来的粮食肯定埋在某个地方。

  依据这士兵的提议,每当部队进入一座山村,士兵们便像田鼠一样,去附近的山林中搜寻。有时在一座隐蔽的山洞内,或是有人为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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