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从来繁华如一梦_凤栖东南枝沈羲遥凌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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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从来繁华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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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偏房,换上了宫女的服饰,在张德海的带领下,回到了养心殿中,站在沈羲遥寝殿的门口,如此一来,透过半开的门和金色的纱帘,我可以看到外间的景象,而那里的人,却不会也不能窥探皇帝的寝室,如此,这里便是最安全的。

        沈羲遥的寝殿并不大,和我印象中没有半分差别。我知这里是女子不得入内的地方,以前我因着宠爱在此居住,可是如今我不再是皇帝的宠妻,站在这里,便已是逾矩了。当下只垂了目,盯着自己脚上一双莲青色布鞋,这鞋还是我在黄家村自己做的,鞋尖绣了半朵桃花,此时花朵蒙尘,还脱了线,看起来灰扑扑的,完全失了当初的秀雅。

        此时我盯着这双鞋,心里只想着,用皂荚应该是能洗去那灰尘的,然后将脱了的线勾出来,再找浅粉的丝线补上应该就可以了,至少还能再穿一两年。只是当初绣的丝线只是最普通的,洗过之后想来会褪色,若是变成白色可就不吉利了,不如全拆了重绣,也不会费多少工夫的。

        突然,鼻尖萦绕的淡淡龙涎香令我打了个激灵,我已不是在黄家村了,此时,我在皇宫中,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别说一双鞋,一根线,连我的命,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把动听的声音传来,我收回自己的心绪,透过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的间隙看去,一众宫装女子齐齐朝沈羲遥跪拜,姿态优雅,仪态端庄。

        我的唇上蓄了抹笑容,这样的场景,曾经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的场面,再次重现在我的眼前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她穿了一身浅碧色遍绣迎春宫锦右衽,满头青丝挽一个堕马髻,插一支赤金碧玺迎春步摇,又有颗颗黄水晶宝石花点缀发上,细碎的金流苏在她跪拜起身之时轻轻打在面上,看起来恰如一朵初春里的娇艳迎春,令人有攀折的欲望。

        正是皓月,我看着她熟悉的侧脸,心里激动不已,总算是在这皇宫中见到我熟悉且信任的人了。皓月,自幼便在我身边陪伴,虽说名义上我们是主仆,但心里,我却一直将她当做半个姐妹的。

        我的内心虽激动,可此时不能表现出来。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盯着她,生怕少看了一眼。我不知,再见时,会是何时。

        看了看皓月,我又将目光转到其他几位妃子身上。此时站在前排的,都是沈羲遥的宠妃,其他的是受过他雨露,有点品阶的嫔妃。如此看来,皓月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是晋了位了。

        站在队首的自然是柳妃,她在这后宫中恩宠长久不衰,几乎可以比肩全盛时期的我。此时皇后不在——虽然我不知沈羲遥给出的是什么说法,但是起码我知道,他没有废后,也没有对外宣称皇后病逝的消息——柳妃又诞育了玲珑,自然成了后宫中最有地位的妃子了。

        她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先的傲气又回来了。此时站在队首,她也依旧如同百鸟中的孔雀一般挺直着身子,在面对妃嫔时,也是微微抬了下巴。

        她身边是丽妃,打扮一如她的喜好,满头珠翠,奢华如西洋来的水晶灯。

        和妃却落了一步,打扮十分清简,但在众妃华丽的装扮中,却显得她如皎皎月色,温婉纯净。

        另外的几位我并不熟悉,有有些印象的,也有完全陌生的,想来是沈羲遥的新宠。

        我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无一例外,她们的面上都带了最最温柔甜美的微笑,那笑容中有期盼,期盼君恩降临。也有彼此间的争斗,隐藏在偶尔的眼神交锋之中。

        后宫,依旧是钩心斗角、暗藏汹涌的诡谧之地啊。

        我曾经逃离,今后,我宁愿做一个低等的洒扫宫人,也不愿卷入那无休止的争斗之中了。

        不久,沈羲遥接受完了那些妃子的请安。这期间,他只闲闲坐在御座上,似乎都没有在意他们的问安,几乎不发一言,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甚至没有正眼瞧了谁,也没有与闲话几句。

        众妃脸上都显出失望和忐忑起来,她们不知皇上此时的态度意味着什么。慢慢地,殿中安静下来,气氛尴尬起来。

        沈羲遥看一眼张德海,那边立刻会意道:“皇上,几位大臣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了。”

        众妃自然识趣,忙告退了。

        沈羲遥也不留,柳妃最后一个走出殿门,还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沈羲遥。我看她的目光中有哀怨,可沈羲遥,却仿若不见,只与张德海交代着什么。

        我看那些秀丽的身影渐渐远去,沈羲遥已经掀了帘子来到我身边。

        “马车备好了?”他对张德海道。

        “回皇上话,都备好了。”张德海答道。

        “走吧。”沈羲遥对我说:“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心跳骤然加快,终于,还是来了!

        马车碌碌碾过紫禁城的宫道,从平整宽阔的汉白玉道,到平稳的青石板路,再到略有参差的石板路,最后,是荒草丛生,颠簸不堪的碎石路。

        我从马车的窗子向外看去,朱红的宫墙后露出一座座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角的走兽、龙凤和玺彩画如同精致画卷在我眼前展开。逐渐地,宫室的屋顶檐角不再精巧别致,而是显出颓势,直到马车停下来,我的视线里,只有高耸的古木,以及年久失修的宫殿了。

        下了马车,宫墙在这里已经褪去鲜艳的朱红色,而是显出墙壁本身的灰白。我看到宫殿檐角的走兽有的失了脑袋,有的只剩半边身子,悬的铃铛也因风雨的侵袭而锈迹斑斑,墙角有青苔,墙面上甚至还有爬墙虎,证实了这里常年无人的境况。

        可是我知道这是哪里。

        繁逝。

        沈羲遥站在我身边,阳光打在他脸上,令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冷冷的,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去吧,你该为你的所作所为接受惩罚。”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心头却是一松。我深深看一眼沈羲遥,将他的面容印刻在脑海中,因为进去了那里,我恐就不会再出来了。

        “谢皇上!”我诚心地叩拜,感激他的不杀之恩,感激他,在我孤老之前,能够见到我想见的人。

        “祝皇上万寿无疆,国祚绵长。”我一拜。

        “祝大羲国泰民安,盛世永存。”我再拜。

        “祝后宫子息繁盛,和谐安宁。”我三拜。

        沈羲遥没有说话,我只听到一声叹息。

        他是帝王,可以用一切方式表达对一个女子的爱意,自然,也可以有任何的方式,消除心中对一个人的恨意。

        或许,将我丢在这里,不见,就不会再想,无论我的好与坏,经过时间,在他的心里都会慢慢淡褪。而我,在这样的地方,也会迅速的老去,华年不再。也就不会再有他爱的美貌,也会将他恋的才情,逐渐消磨掉。

        然后,他是他的旷世君主,我是我的冷宫弃后。他有他的锦绣人生,我也有我的宁静的生活。

        这是我应得的,也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站起身,眼前,是斑驳的树木的暗影,如同一个个不祥的阴影。我从容地向那扇门走去,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身后,大片阳光倾洒,我知道他就站在那片阳光中,一定如神祇般。可是,我将不会再见。

        自那个春日里我走进繁逝,在踏入那破败的屋子的一刻,我就在想,何时我会离去呢?我并非祈祷沈羲遥会放我离开繁逝,而是,何时会离开这个尘世。

        冷宫,向来是犯了错的宫妃被遣去的地方。在这样一个连阳光都厌弃的地方,除非疯掉,否则,生存下去是很难的。

        开始,我寻了一间无人住的空屋。繁逝里并非只有我一人,也有几位年老的先帝废妃,可要么已经痴傻,要么便已重病缠身。这里的饭食大多腐坏,量也不足。每每侍卫将那放饭食的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桶放进来时,那些女人们如饿虎扑食一般蜂拥上去,我却只能站在门前,看那桶很快变得空空如也。不过好在清早的饭食因天未亮就放在那里,我便能因第一个起身而抢到,也才不至于饿死。

        夏日是难熬的。天热还罢了,毕竟繁逝四周都有高大的树木,便能有半院的阴凉。可那些女人们多躺在树荫下,或捉虱子,或望着某一处虚空痴痴地笑,喃喃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最令人无法忍耐的,却是蚊虫。因为无法洗澡,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散出一种酸臭味,有蚊蝇嗡嗡绕着飞,可那些女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根本不在乎。我却没有办法忍受,只能每日用节省下来的份例的一点清水简单的擦身。

        可是,最终令我几尽崩溃的,是蛇。

        第一次,是一日清晨,我端了饭走回房间,甫一进门,便见一条斑斓的大蛇吊在檐上,朝我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下一刻就会向我扑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啊”地惊叫了一声,手上的碗都碎在地上,拔腿便跑了出去。

        第二次,夜半我从梦中惊醒,窗外是夏季暴风雨下摇摆的树木,给斑驳的墙上投下移动的暗影,仿佛群魔乱舞一般。我突然觉得小腿上冰凉凉滑腻腻的,我按捺住即将跳出胸口的心脏,小心地将薄被掀开,只见一条碧绿的小蛇缠在我腿上,此时应该是睡着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全身却僵直,无法动弹。我只能小心地,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轻轻地缓慢地捏住那蛇的七寸,将那蛇从腿上除下,我的手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然后迅速地将那蛇从窗子丢了出去。

        此后日日我都不敢独自待在那阴暗潮湿的屋中,生怕一个不留神,便会有一条蛇出现在眼前。

        而在院中,虽然那些旧宫人们多疯傻,但起码有人在不远处,有阳光,有声音,便能让我心底的恐惧稍稍消散一些。

        我想着,此时是夏季,繁逝阴凉,又多老鼠,自然是蛇常来之地,只要等到秋风起,那些令人烦恼的蚊蝇蛇鼠,便能少一些了。

        而侍卫,自然是不会管这里有什么动物出没的。仿佛是被下了命令,除了送饭食进来的那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是不被允许进入这里。其实,又有谁愿意进来呢?看那些美貌不再,只剩下肮脏的身躯和痴呆的目光的半老的女人么?

        可是夜晚是难熬的,自那条蛇缠在我脚上之后,我几乎不敢在夜晚闭眼。常常只能对着窗外的月色,一坐就是天明。因为无法安眠,又没有充足的食物,我逐渐消瘦下去,精神也慢慢萎靡起来。后来,我学会了在白日里睡在靠近入口的破败的回廊里,有阳光洒在身上,又无人打扰,还能在第一时间抢到饭食,这样精神才慢慢好一些,能够活下去。

        直到那一次,我终于忍耐不住,也是我第一次萌生了,要么死去,要么离开的想法。

        那是我第三次看到蛇。那天的阳光出奇的好,那些废妃们都坐在树荫和墙角下,我依旧半靠在回廊上,目光所及,那些废妃们的身影全都落在眼中。

        坐在墙根处的,是先帝的刘修容,她因谋害产后的全贵妃,在给全贵妃产后服食的参汤里下毒,使全贵妃血崩而被废黜至此。她的旁边,是当年与她一同举事的张婕妤,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捉着自己身上的虱子。

        树下躺着的,是沈羲遥的李美人,她因失去腹中孩子疯癫,却不知为了何故被打入冷宫,我依稀记得,仿佛是与柳妃有关。而另外几个,也都是先帝的妃子。他们的身份,我也是在他们偶尔清醒时的说话中才弄明白的。

        我因前一夜未眠,此时在眼光的笼罩下昏昏欲睡,眼睛已经睁不开。就在此时,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繁逝长久的安静。

        张婕妤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色却逐渐乌青起来,一缕黑红的血从她口中淌下,先是一缕,之后,她猛地一震,一大口污血从口中喷出,仿佛被阳光灼焦的红花,骤然落在地上。

        她缓缓倒下,依靠在了身边的刘修容身上,手上还保持着之前捉虱子的姿势。刘修容却根本不看她,眼神空洞,表情如一只木雕。我看到张婕妤的头倒在刘修容的肩上,她的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涌出。然后,慢慢地不动了,眼睛却还是睁着。刘修容似乎不满她靠在自己身上那么久,随手一拨她的头,张婕妤如同破败的布偶,“噗”一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唉,你累啦?可不能睡,等会儿昭阳宫那边有了消息,我们可还得做一番样子呢!”

        “唉,你怎么了?快起来,好不容易得到皇后娘娘的信赖做这件事,你要睡,也等给娘娘复命了再睡啊!”

        “快起来,起来啊!”刘修容摇着张婕妤,神智上,却似乎还停留在遥远的从前。

        张婕妤的身后,有一条翠绿如翡翠的蛇,“咝咝”吐着猩红的信子,三角形的脑袋一转,尖利的毒牙就咬在了刘修容的小腿上,她连尖叫都没有,便扑倒在了张婕妤的身上。临死前刘修容的神智似乎清明起来,她的眼睛只一转,被污渍覆盖了大半的面上有一个凄绝的笑容,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全是怨怒与绝望。

        “是皇后啊,皇上,是皇后她指使我们给全贵妃下的鹤顶红啊……”她的话未说完,便再也讲不出了……

        我捂住心口,这是我第一次从先帝的妃子口中得知当年的秘辛。可这样的秘辛,却是我无法接受的。

        传说中,先帝皇后闵氏与全贵妃徐氏感情好得如同一对亲姐妹。皇后能在皇帝对全贵妃专宠时不怨不妒,在全贵妃怀孕时悉心照料,连饭食都一一过口,才给全贵妃食用。以至于当全贵妃产后不幸血崩,弥留之际,特地求了先帝将皇四子交给皇后抚养,只说,她只信她与皇后的姐妹情深……而皇后,也对皇四子视如己出,很多时候,对皇四子,甚至比对自己亲生的皇三子都好,还求先帝立皇四子为储君。这样的举动,也令先帝感动敬佩,最后,将天下交给了皇三子。

        这一切,都是被宫人们津津乐道和称颂多年的。

        可如今,真相,却似乎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我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如今的天下,是皇三子沈羲遥的天下。而皇四子沈羲赫,却已被囚在皇陵,为他的错,在列祖列宗面前悔过一生。

        这一次的蛇祸,终于引起了内庭的注意,当天便有侍卫来将那两具尸体送出繁逝,又每日四处洒雄黄粉,还将各个有人住的房子检查了一番。

        那一日我依旧是睡在廊下的,正午时分,繁逝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引得树荫下墙角边的女人们纷纷抬头,以为又有什么新人被送进来。

        进来的是一队侍卫,看穿着是宫中的守卫,一个个或执套杆,或拿蛇夹,或捉木棍,或碰药粉,神情略有紧张。

        “哎哎,你们几个出来出来,去,站到墙根去。”繁逝的侍卫嚷嚷着,从房间里赶出几个女人来。

        我拢一拢睡得凌乱的头发,也站到一旁去了。看起来,这些侍卫是要捕蛇。这样也好,省的日日活在惊惧之中。

        那些守卫分成几组,大多是在我们居住的屋子里搜索,也有一队在院中,那竹竿敲打着蒿草丛生的地面,尤其是草生长最盛的地方,更是小心翼翼。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倒还真打死三四条蛇,我看着那些守卫将死蛇丢在院中央,看着那软趴趴团成一团的蛇尸,虽然心头泛起恶心,但终于还是有大石落了下来。

        突然一声惊呼,一队守卫从一间屋子里退了出来,面上有明显的恐惧。

        “怎么了?”另一队闻声而来。

        “这间屋子里,有一条大的。”答话的守卫面色有些苍白,又悄声对另一队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却见那后来的小队面色也变了。

        “反正是一些弃人,我们费那么多事干吗,不如就拿了那几条交差?”其中一人的声音随风传进了我的耳朵。

        “就是,我看那条像是有毒啊。”

        “为了这些老女人,万一伤了我们弟兄性命,那才不值呢。”

        “对对对,这里的女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反正她们都是等死的废人,我们还要守卫皇宫呢。”

        我见大半的守卫都是抱了即刻交差的想法,再想到他们之前变化的脸色和只言片语,心里有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

        “不好吧,虽然都是旧宫人,但是这次据说是张总管亲自下令的啊。”终于有了另一种声音。

        “张总管可不知这里是一条银环。”一个人的声音略略拔高:“我可不想送死。”

        我心中一惊,银环,这种蛇虽然不主动攻击人类,但却也是剧毒蛇,万一被咬上一口,瞬间暴毙也是正常。

        我再看一眼院中那些已经被打死的蛇,多半是没有毒的,也都是些小蛇。若是有一条银环在这繁逝之中,那这里是根本住不了人了。

        “要不,走吧?”有人悄悄建议道:“蛇都躲藏得深,这里四周也都是空地,我们只说来抓捕时并没有这条就好了。”

        “嗯,有道理,你们去把那几条收拾收拾,再等一等,我们就走。”

        我心一颤,他们就想这样复命么?在知道这繁逝中还存有一条剧毒蛇的情况下。与银环相比,他们之前打死的蛇根本不足为惧啊。

        “几位大哥,请留步。”我见那些守卫打算离开,咬了咬牙,终于站了出来。

        “你是?”守卫中领头的一人皱着眉头看我。

        我屈膝拜了拜:“这位大哥,方才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想来,在那屋中,还有一条吧。”我直直看着他问道。

        他一怔,仔细将我打量一番,疑惑道:“你是何人?怎么之前并没有在冷宫里见过你?”

        我敛眉垂目:“我不过是一介废宫人,被暗贬至此,曾经的身份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没有说话,毕竟这样的事后宫中也常常发生,皇帝因为各种原因,将宫妃暗中贬至冷宫,对外宣称暴毙或者病重不能见人,也是正常。

        “这位大哥,虽然我等都是在这冷宫中等死的废人,可是,生命可贵,哪怕是孤老病死,也总比被毒蛇咬死强吧。”我抬头看着那守卫的眼睛:“冷宫本就不吉,聚集了诸多怨气,若是再被毒蛇咬死,不得善终,恐怕去了阴曹地府,也会将怨气留在这皇宫之中,伤了福祚啊。”

        那守卫并冷笑一声,环顾了繁逝四周:“这里怨气本就不少,多一点也无妨的。”

        我的心头涌上冷意,手握了握拳,深深一福道:“还望几位大哥恪尽职守。虽然那些蛇可以交差,但若再发生冷宫中有人被咬死的事,难免还要你们再来。到时,也许不会如今日这般轻易找到那银环的位置了。”

        听了我的话,队中先前并不太赞同拿那些蛇交差的人纷纷看了一眼,又与身旁的人小心议论着,动摇的神色在这些人脸上浮现出来,但却还是犹豫不定。

        我深深吸一口气,指着树下那些妃子道:“上次被蛇咬死的,是先帝的两位宠妃,这里其他的几位,也都是先帝宫人。我听几位说,是张总管亲自下令,想来这事虽说不愿惊动皇上,但一定会在处理完后禀告给皇上。剩下的这些废妃中,还有一位诞育了慧长公主,算得上是太妃。”

        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用郑重又略带了恐吓的语气道:“可是当今皇帝孝闻天下,太后仁慈,没准哪一日会将太妃放出冷宫。”我顿了顿再道:“或者,在太妃身边长到八岁的慧长公主思念生母,却得知生母在冷宫中竟是被毒蛇咬死,而之前又曾派出守卫捕蛇,不知是否会愿意接受这蛇是之后出现的呢?”

        几个守卫互相看了几眼,终于有人点点头:“不过是一条银环,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还怕一条蛇不成?”

        另一人也道:“将那银环拿回去给张总管复命,没准还能得到奖赏。”

        “也是,万一又有人被咬死,派人来还不又是我们。这次抓了,省的以后麻烦。”

        我掩藏住唇角的笑意,朝他们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各位慈悲之心。”

        那队侍卫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捕蛇,毕竟银环一般不伤人,可是在遇到攻击的情况下,其攻击力也不容小觑。

        我退在树下,那些女人们并不知道近在眼前的危险,只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我无奈叹一口气,看向那边。

        守卫们还在议论,我轻轻上前几步,在不被他们察觉的情况下恰好能听到他们的讨论。

        “那蛇是在什么位置?”

        “我们刚进去时,是在床下发现的。”

        “有没有惊动?”

        “没有,我们看到的时候那蛇好像在睡觉,我们就出来了。”

        “那我们先派一队进去,如果还在睡着,也就好办,用蛇夹夹出来。”

        说着便有一队人进去了,可是不久,房中传来一声惨叫,接着那队人扶着一人出来,面上都是惊恐。

        我见那被扶出的人,面色苍白,浑身似无力般无法动弹,心道坏了,定是被那蛇咬了。

        “有蛇药吗?带蛇药了吗?”一个守卫大声呼喊着,另一人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黄褐色的药粉,洒在被咬人的手腕上。

        我看着那药粉,不知为何想到了之前被咬死的两位弃妃。突然,我似反应过来什么,朝那堆已经被打死的蛇尸上看了看,并没有那一日咬死那两个弃妃的那条翠绿的小蛇。

        再看那守卫,果然,已经出现了和那两位弃妃一样的症状,开始向外呕血。

        我闭了眼,虽然不知道那蛇是什么品种,可是却知这守卫活不了了。

        同时我也担心,死了一个守卫,剩下的人,是否还敢继续捕蛇呢?本来他们就有退意,此时……

        那蛇药并没有什么效果,那守卫在吐了血之后很快便身亡了。

        “都是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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