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乱(三)_娇养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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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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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又要查勘合文牒,又要翻检东西,纵不是元翁亲自查检,只听下头人禀报,也够听得人头疼的。”

        “正是这个话。”元澜酒酲微醺,有些醉态,胳膊搭在炕桌,坐姿稍有不端,“这南京城四通八达,贩夫走卒不说百把也有几十万,小到挑担的,大如陶家那样的商贾,但凡货物走运,都得细查,一刻也不敢松缓。这些人,平日不出事便罢,倘或哪日出个通敌的事情,我就是长八个脑袋,也不够朝廷砍的,操心呐!”

        席泠睐他一眼,也将手搁在炕桌,轻轻握拳,“通敌的少见,就怕有那起做走私勾当的,各朝各代,这种事情最不少。”

        似有金锣在元澜脑子里敲了一记,惊了他一下!瞥眼看席泠,见他眺着目,只管把卷棚外的石榴花看着,一副闲态。元澜脑子转了几个回合,逐渐端正起来,“是这道理,合该仔细。”

        清着嗓子笑了两声后,使来卷棚外的丫头,叫上时令瓜果。不一时端上来一盆,冰块振着,沉瓜浮李,元澜取出西瓜递他,“方才席上说这林戴文在户部查粮食的损耗,也不知吓破了南京多少人的胆。依我看,大可不必草木皆兵,真有一根藤,还不知牵出多少瓜。席翁之见呢?”

        席泠含笑望他,缄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小小个县丞,可揣摩不到上意。”

        就这片刻缄默中,元澜似体会出些意思,又没根没据,说不清,只觉面前这位年轻人忽地缥缈起来,有种叫人摸不透的深意。元澜只得一面暗忖一面笑,正点头,倏听席泠笑了声,“不过。”

        元澜立时歪过脑袋去,“席翁有何高见?”

        “不敢不敢。”席泠端起晾了半日的茶,额心微聚,“妄论时事,我若说错了,元翁不要见笑。就按元翁所说,一根藤上不知能牵出多少瓜,大家拧着劲,或许能扛一扛。可我要是那藤上的瓜,我就得想想,别的人会不会拧这个劲。”

        元澜扣紧两道潦草的眉,“席翁见笑,我是个粗人,不大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噢,我的意思是,若我是这里头的人,我就会想,我咬死不露破绽,未必别人就不露么?倘或林戴文真是有什么密旨在身,要查什么粮食亏空,他查不出,拿什么向朝廷交代呢?不论查不查得出,必定要向内阁向皇上交代,那就必定得有个人扛这椿事。谁来扛?自然不是那些在朝中有关系的、四五品或是二三品的大员来扛,这担子就只能落在那起叫不上名的、无人说话的人头上。这种人一多了,保不齐就有人不想做这冤屈鬼,先抓住时机,戴罪立功。”

        言讫,他呷了口茶,叹道:“一根藤上的瓜也好,一条绳上的蚂蚱也罢,都得分个先被吃的,后被吃的。保不准那后被吃的,人吃饱了,就不吃他了。”

        元澜听了半晌,别的愚钝,却领悟出来一个道理,他一个九品巡检与四五品的官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闹出事来,他们可不会管他死活。

        他摩挲着嘴皮子默了半晌,笑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席泠也忙笑,“我不过是胡乱说说,咱们终究不是局内之人,到底怎样,谁说得清?”

        “是是是。”元澜不住点头。

        恰逢元太太与箫娘说完话了,后头丫头来报,席泠起身告辞,元澜忙将其送至宅外,匾下临别,依依不舍,好一番客套。

        箫娘侯在马车内,闷出了一身热气,半晌才见席泠上来,心里有些恼,翻着眼皮,“多少话说不完呀叫人等了半晌,车帘子又不好挂,热死了!”

        马车摇起来,席泠挂起窗帘子,叫她透透风,老远又把元府大门望一眼。箫娘奇了,挨到他边上来坐,跟着朝外望,“怪事情,你与元老爷拢共没见几回面,忽然热络起来了,难得见你这样多话。”

        席泠依然远眺,脖子上扯着几条硬朗的经络,“与有的人说话是说废话,与他,句句天机,就看他能不能勘破一星半点了。”

        “什么天机?”

        再一回首,箫娘的脸凑在眼前,额上浮一点细细的粉汗,纨扇打个不停。席泠捏着袖管给她搽,她却歪着脑袋躲,“把我妆面搽花了!”

        席泠只得垂下手,另一手还反抬将窗帘子捞着,“怎的耽误到这时候才出来?”

        一问起,箫娘就憋不住笑,咯咯地先用扇面挡,后来挡不住了,就把额头抵在他肩头,抖着身板笑了半日。席泠也不禁笑起来,歪着眼看她,“哪样事情高兴?”

        半合儿才把箫娘问起来,脸上笑得红彤彤的。马车已驶到市井里,蝉声人声,乱着闹着,炎热潮湿的夏天,浮成她脸上的细汗,密集微小的,像浮在荷花上的小露珠,滚着滚着,汇做一颗,由她脸上滴溜溜往下滑,巧妙地滑到衣襟里,浸透了雪白的肌肤。

        她匀够了气,才把他捞帘子的手拽下来,掩在车内,说见不得人的事情,“元太太做生辰,拢共就请了几个场面上的太太奶奶,还坐不满一席呢。因此就没搭戏台子,把唱戏的请到屋里来,设了围屏唱。我们后头隔着屏风听戏,她们听不出来,我却听出来了,有个作小生的唱得有些生。我心想,这一个班子里,怎的参差不齐的?就歪着眼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帘子的罅隙里透进来一条光,细细长长折在车内。席泠被车马摇得松快了,倚在角落里,目光晃来晃去,摇着她的影,“看到了什么?”

        说得兴起,箫娘索性捉裙跪坐上来,手撑着窄窄的条凳,“是周大官人!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当下就吓了我一大跳!啧啧,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混在小戏班子里来给元太太过生辰,你猜元太太听没听出来?”

        席泠抬起手抵在额角,懒懒地歪靠着车壁,“时时厮混的两个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怕呼吸也听得出来。”

        箫娘见他半点不惊不乱地噙着个笑,有些没兴致,拂裙规规矩矩地坐着,打起扇嗟叹,“这两个人,真是不要命,就一刻离不得?要叫元老爷晓得了,我且看他们如何开交。”

        说到此节,席泠抻起来,掰过她的下巴亲了一下,笑道:“情之所至,身不由己嘛。”

        他身上的墨香叫湿热的空气一闷,愈发浓,把箫娘一半魂儿网罗了。她抿抿唇,嗔一眼,思绪又回转到元太太身上,用扇拍了他一下,“什么情之所至,我看不见得,元太太离不得他,是为了……”

        她不说了,神秘莫测地咬着唇,向他抛了个眼风。倒把席泠的话勾起来,“为了什么?怎的不讲了?”

        “你猜。”她狡黠地提提眉,用扇掩了半长脸,只有一双饶有深意的眼睛盯着他。

        席泠转眼想想,懒洋洋欹回去,把一条腿折摆在座上,将窗帘子撩开条缝朝外望,“猜不着。”

        他没了好奇心,箫娘却把心吊起来,愈发要叫他知道。一赌气,就厚着脸皮一气说了:“是元老爷不济事了,元太太这样美貌的妇人,耐不住寂寞!周大官人又年轻,正是个好时候,她这才离不得呢!”

        闻言,席泠丢下帘子,在暗沉沉的车内,双目先冷冰冰地沉下去,仿佛在琢磨一件遥远的事情。

        琢磨透了,就歪着一遍嘴角笑起来,眼睛浮起光,一晃一晃地望着她,“寂寞什么呢?这么一大家子人。”

        箫娘待要说,稍稍琢磨,就从他若有似无的笑意里瞧出来了,他是故意逗她说。这就不愿意说了,翻了个眼皮,端正回去,“我哪里晓得?”

        窸窸窣窣地,他挨过来,在她脸畔游移目光。箫娘察觉得到,他的眼照在哪一寸,哪一寸皮肤就有些发热。她装作没察觉,只管望着对面窗上的帘子。

        帘子一摇,缝隙里就露出满当当的市井,不断的有人影滑过去;一晃,就隔绝了喧嚷的红尘,只有他们两个。

        席泠近近的目光一会停在她的颈项,一会又停在她的眼角,呼吸若隐若浮地悬在她脸上,就是不落下去,“那你呢?你会寂寞么?”

        箫娘稍稍侧目,就落进他歪着的眼睛,她在他眼里打转,慌张,她的心太大太贪,不论他填进多少爱,她都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她垂下眼皮,模样显得有些委屈。席泠不怀好意地歪低眼探究,冷不防她一下窜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藏在他背后,半晌不作声。

        席泠错愕片刻,就想到她是个流离惯了的人,大约有些不适应安定。他环住她的腰,驱赶了方才暗昧的情慾,在后头笑了下,“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箫娘将脸歪在他肩上,攀着他,好像在茫茫的无边无际的红尘,抓到了一根牢靠的木头,她把自己从人到心,全部交托出去,在如此汹涌的世道。

        她自己也说不清划不划算,把脸偏了个方向,望着他英气咄人的下颌,“不知道,自打跟了你,就有些喜欢想东想西的,大约是你对我不好的缘故。”

        “我对你还不好啊?”席泠哄着她,把她抚正了,轻挑眉峰,“还要怎么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箫娘洋洋地别着下巴,他掰回来亲一下,“这样好么?”

        她仍不作声,他就再亲,“还不好么?”

        “好了好了。”她笑着躲,将扇隔在中间。席泠握住她的手腕,复亲上去,亲得她绵软,躺在他的手臂,他便弯下腰,兜着她的背,难分难舍。

        窗帘子一搭一搭地轻掀着,偶然展露身畔哄闹的红尘,挑担的、吆喝的、锦衣的、粗麻的、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天旋地转的时刻,谁还分得清浮生里什么真,什么假?

        流金昼永日复日,这一日,席泠衙内甫归,刚在井前洗了把脸,箫娘就喜滋滋拿了个帖子来围绕在他身边,“晨起家中来了个跑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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